端午(2 / 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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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来可笑,十几岁的沉知周不知道如何与章青岚相处,二十几岁了也没太多长进。
在所有与章青岚相关的故事里,她知道开篇,也记得那个仓促的结尾,唯独中间那些褶皱的、被泪水浸泡过的部分,她总下意识地想要跳过。
记忆里,家里的空气总是潮湿又沉闷,尤其是在漫长的梅雨季。窗外的雨水敲打着玻璃,房间里,章青岚的声音也总是带着同样的潮气,尖锐又压抑。
争吵通常因为一件小事而起,比如章青岚交代沉明远记得离家前煮上饭,但沉明远忘了。
“沉明远,你看看这个家,哪一点有你操心的地方?”回家后看到空空如也的电饭煲,章青岚把抹布用力摔在水槽里,水花溅到墙壁的瓷砖上,留下一片暗色的湿痕。
彼时正坐在餐桌旁看文献的沉明远抬起头,皱着眉,“我不是每个月都把工资交给你了吗?”
“钱?我跟你说的是钱的事吗?我当年要是不来申城,现在也是高级财务了!我用得着天天在家给你当保姆?”
“你总说当年当年,那当年不也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来申城的,是我逼你来的吗?”
“是,都是我自愿的!”章青岚笑起来,“那沉明远你告诉我,当年,我要是让你为了我放弃济大的聘书,你肯吗?”
沉默。沉默是最好的答案。
每次吵到这里,章青岚就不再说话了。她会转身进卧室,关上门,留下沉明远一个人站在客厅发呆。
沉知周也知趣地躲到自己房间里,听着墙那边传来的争吵声,把习题集翻得哗哗响。她做不出来那道物理竞赛题,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曾经相爱的人会变成这样。
后来她渐渐明白了。
章青岚爱上沉明远,是因为他才华横溢、理想纯粹。可结婚后,那些曾经让她欣赏的特质反而成了婚姻里的尖刺。
日复一日的失望累积成绝望。章青岚发现自己变得不像自己。那个曾经意气风发、有着清晰职业规划的女孩,如今每天的生活就是买菜做饭接送孩子。
沉知周也承认,沉明远无疑是个好学者,毕竟他在凝聚态物理领域发了无数顶刊。勉强算个合格的父亲,当沉知周对某个问题感兴趣时,能兴致勃勃地讲上几个小时,会在她考试失利哭鼻子后,笨拙地安慰“没事,一次考试而已”。
但他绝对不是个称职的爱人。
于是,在沉知周十叁岁那年,这一切还是走到了尽头。
办完手续那天,父亲在书房坐了一夜,章青岚什么也没解释,只对她说:“囡囡,妈妈带你回京市。”
沉知周摇头,“我想留在申城”。
对于彼时的沉知周来说,父亲和母亲的战场与厮杀都是大人们的事,她的情感天平更倾向于留在熟悉的环境。母亲没有强迫她,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良久,然后转身走了。
从此,一个在京市,一个在申城。
离婚后,章青岚在京市重新找了份财务相关的工作,从基层做起,一点点往上爬。叁十多岁谈了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,姓徐,是她单位的总监。
等沉知周上大学,他们都在京市,章青岚便时常会邀请她去家里小聚,徐叔叔也对她很客气,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她,生怕她不高兴。
可沉知周就是觉得别扭,像房间里的大象,谁都看得见,谁都不提。
她和母亲之间,隔着太多年的疏离,隔着离婚的创伤,也隔着性格上本质的不同。章青岚热情、感性、需要情感回应,而她像极了沉明远,理性、克制、不善于表达。
对于当年的事情,她理解母亲。当然理解。可她骨子里和父亲一模一样,对感兴趣的事能钻研到忘记吃饭,永远记不住节日和纪念日,觉得“仪式感”是种浪费时间的矫情。
这份相似让她没办法去指责父亲,因为那等于否定自己。可不指责父亲,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站在了母亲的对立面。
矛盾的心理最终演化成疏远。
每次见面,章青岚都会问她过得好不好,有没有谈恋爱,工作累不累。她每次都敷衍地回答,然后找个理由早早离开。
她看得出母亲眼里的失望,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改变。
章青岚时时刻刻都企图纠正她从那个男人身上继承的一切性格。比如,章青岚要求沉知周要对自己报喜也要报忧,但对彼时倔强的的年轻女孩而言,坦诚的抱怨无异于情感乞讨。
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沉知周回过神,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提醒。
是母亲发来的:“明天多穿点,这两天降温。还有,你徐叔叔说要包粽子,你有什么想吃的馅儿吗?”
“都行。”发出去之后,她盯着屏幕,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。
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?为什么她永远只会说“随便”“还行”“挺好的”?
可除了这些,她又能说什么呢?
她放下手机,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。
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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